《推拿》| 平静的波涛汹涌

大荆

引子：一部分眼睛看得见光，一部分眼睛看得见黑

在2009年，武汉市成立了首家“盲人电影放映室”，这家影院定时为盲人开放，除了投影仪和音响，放映室里专门增加了讲解席，因为这些工作人员和志愿者的加入，实现了“盲人也能看电影”。也有专门为盲人群体所制作的盲人电影，这种电影对普通的电影进行了再剪辑，增加了大量的旁白解说，将场景的转换、人物的穿着打扮和动作等视觉形象转化为声音形象传递给观众。这部盲人题材的影片《推拿》改编自毕飞宇的同名小说《推拿》，讲述了在一家叫做“沙宗琪”的推拿院中盲人群体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日常生活。

一如娄烨导演的一贯创作风格，影片的基调是潮湿而又阴郁的，人物内心的多种层次并没有明显的走向，而是通过一系列的镜头组接手法、阴暗的色调和音乐的渲染等拼接在一起，从而慢慢发酵出来，另一种表现在于总是下不停的雨，雨在娄烨导演的电影中作为“情欲”、“挣扎”的象征，在片中集中的体现，从而表现出导演强烈的个人风格。《推拿》不同于寻常的电影的是，为了接纳盲人观众，在影片的开头，演职人员的信息不光出现在屏幕上，还出现在了声音里，并且在影片中，时不时也穿插着一个平淡无奇的报幕式的女生进行着影片故事的解说，这种盲人电影制作方法的加入更能让观众进入到影片中的盲人世界。

影片在进行对小说的改编时，有舍有取，舍去了很多人物本身的光芒，而极力将片中人物的形象进行简单化、普通化的处理，片中的人物都略去了原著中的人物光环和特点，而保留了其作为盲人的性格特征。只是如果说在我们接触到不健全人群题材的影片时难免会先入为主的抱着同情心理，那么这部影片没有想要与观看者进行这方面的互动，而是从另外一个纬度激发出人的同理心——即从平视的角度来看，盲人在他们的世界里是正常人，他们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和健全人是无差别的、具有人性所具有的一切东西。没有用美化的形象去表现盲人群体的善良、美好品质，也没有刻意的去表现盲人群体的不被“主流社会”所接纳，但从这种平视视角出发下的思索却更加使人如鲠在喉。

而“盲人和健全人终究还是隔了一层，道理很简单，他们在明处，健全人却藏在暗处，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一般不会和健全人打交道的原因，在盲人的心目中，健全人是另外的一种动物，是更高一级的动物，是有眼睛的动物、是无所不知的动物，具有神灵的意味，他们对待健全人的态度，完全等同于健全人对待鬼神的态度——敬鬼神而远之。”因为不健全，所以更难，小马面对自己不能复明的事实，摔碎了碗割喉自杀，都红被客人称赞“好美”时，却内心丝毫没有波澜，沙老板因为感受不到所谓的“美”，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同情，对于看不见的盲人来说，嗅觉和听觉、触觉就是他们所有的知觉，，“味道”作为一种表现盲人的“欲”的意象，甚至左右了他们对外界的感知，小马对美丽的都红不感冒，却喜欢面貌算不上好看的小孔，只是因为她洗完澡的味道似乎满足了小马生理上和心理上对女性的幻想，那对于小马来说是一种说不明白的味道，都红没有能激发起小马的荷尔蒙，小孔却能。泰和在被问起“有多好看”时，想了好久说：“比红烧肉还好看。”，这是一个盲人能够想到的比喻，站在盲人的视角下，这种没有什么逻辑的比喻却就是他们的心理状态。

影片中盲人群体和正常人群体的交集通过矛盾冲突表现出来：王大夫与催债者的矛盾、盲人推拿师与健全工作者的矛盾，当催债者到家里索要债务时，王大夫面对催债者怒吼道：“我们也有脸，我们也不愿意去乞讨！”并用刀砍在自己身上以表示对尊严的维护，如此激情的一幕几乎用尽了王大夫全部的勇气和力量，但是却激不起催债者的同情心，走的时候催债者反骂道：“真晦气，死瞎子。”这样的矛盾不单单属于催债者与被催者这样特殊的关系，在与盲人推拿师朝夕相处的正常人身上也能看到。数羊肉的一场戏之中，厨房阿姨与盲人推拿师之间的矛盾更加暴露了看得见的人对看不见的人缺少最起码的尊重，员工、厨房阿姨可以睁着眼睛欺瞒同事和老板，只因为他们能看得见，包括女推拿师被人说坐姿不正时，无所谓的说到：“沙老板又看不见。”这种大量的对比手法实则是对不健全人世界的讽刺。

影片的叙事从小马的失明开始，以小马的复明结束。小马作为全片的核心人物，他的核心戏份主要是对于爱情的寻求，全片除了生活气息的明亮光、压抑的暗色光源外，洗头房的粉、作为欲望、释放意象的红色光源最为突出，如果说小马对小孔来自于“嗅觉”上的爱慕是不那么真实的情感，那么他和小蛮的结合就是小马的情感走向成熟的象征。当对小孔的爱情落空，小马又爱上了洗头妹小蛮，小蛮作为片中一个边缘化的女性，导演对其形象的进行了柔和的处理：柔和的光线、光晕，衬托出这个堕落环境下小蛮对小马的一颗真心。而最后两人双双失踪，小马回到家，柔和的音乐中，我们从小马的第一视角看到他正在洗头的爱人，显得弥足平静、珍贵

原文地址：https://m.toutiao.com/i7082208910110736937/